尊敬的余光中先生:
您好!近來欣讀由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的《余光中散文精選集》,頗覺受益良多,感奮欣喜之余不揣冒昧給您寫信,還望老先生海涵見諒。
這本由陳義芝主編的精選集,基本是以時間為序排列,同時呢又適當根據先生行文的總體風格,分為三輯,分別取名為“聽聽那冷雨”、“沙田山居”、“日不落家”,每輯十篇左右,共收散文26篇。在每一輯的取名上,只消稍加留意
北京專治白癜風的醫院有哪家,便可發覺每輯均以先生不同年代中頗負盛名的代表作直接入名。這一安排,個人想來,一則便于記憶,二則單從名字便可大致知曉這一分類的行文風格。比如,第一輯大多是先生旅美期間所寫的大品散文,光華奪目,雄渾昂揚,狀若油畫;第二輯收先生的文化小品或生活隨筆,清靈俊逸,典麗雋永的諧趣之美,則宛如一紙水彩;第三輯則為四海記游,先生履跂之深廣,遍
哪個醫院治白癜風好及全球。各處風景迥異,豐盈多姿狀如雞尾酒;而寫法上或抒情講史,或精理為文,各地名勝典故是信筆揮來,不著痕又不破境,若風吹水綻,自成漣漪。
在這本集子里,孺慕耿耿的鄉愁,綿密的意象和音樂之美,以及無處不在的幽默,這三個方面令我欣喜流連。在此略舉數例,聊表對先生的景仰尊崇之意。
悠悠思鄉情,深深中國結。在這個選本中,余先生的鄉愁散文可以說是占了相當的份量。其中,《四月,在古戰場》一文,讀后印象猶為深刻。文中激昂雄渾的氣勢,以及透過文字所傳達的異鄉游子的那種孺慕耿耿,鄉愁怯怯的情思,令我這個無知的弱女子也不禁為之震撼,為之動容!
這篇文章該是余先生在美國東部體驗的第一個春天吧。“我的春天啊,我自己的春天在哪里呢?”您深情地呼吸著春天的氣息,但是您說這異國的料峭早春卻不屬于您。“春水碧于天,畫船聽雨眠。”當時,在異國,您
白癜風中藥藥方在中國詩班上吟到這首詞,淚,禁不住奪眶而出。您心中的中國的血液一下子洶涌了起來。催心折骨,不可斷絕。您心中的春天,在淡水河的上游和觀音山的對岸,在滔滔的揚子江和嘉陵江上,在農人們吳儂軟語中俏麗的海棠花里,在眾多表妹笑語簇擁的江南,在抗戰逃亡的無數阡陌,在兒時朦朧的桐油燈下的古典詩詞悠揚的韻尾……漂泊異鄉的游子,對故鄉神州的深情傾訴。對異國古戰場的描述,成了您對自己童年、對故鄉、對中國古文化的懷念,更甚或憑吊!由此,您筆下的鄉愁不是地理的,是歷史的。這是記憶的鄉愁,也是文化的鄉愁。
光陰飛逝,九十年代開放以來,至今記得,您在70年代初創作的一曲《鄉愁》,曾經譽滿神州——
“小時候/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/我在這頭/母親在那頭//長大后/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/我在這頭/新娘在那頭//后來啊/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/我在外頭/母親在里頭//而現在/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/我在這頭/大陸在那頭”
短短一首《鄉愁》,卻凝聚了余先生一生的情思情懷,以及一個民族一個世紀的血淚滄桑。詩中,對母親的懷念上升到對一個民族的紀念,對祖國故鄉的深情眷戀。
是啊,“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”,余韻繚繞之余,依稀恍惚間,似乎能看到一個白發游子,向那碧湛湛的海灣投擲石片。那承載著記憶的石片,能像漂流瓶一樣,一路回到兒時嗎?
同是思鄉之作,《聽聽那冷雨》恐怕是不能不提的。但是俺個人覺得呢,這篇散文最饒人興味的,恰是文字所營造的音樂美和意象美吧。
余韻不絕的音樂美。“走入霏霏令人更想入非非”,“細細嗅嗅,清清爽爽新新”,“鳥聲減了啾啾,蛙聲沉了閣閣,秋天的蟲吟也減了唧唧”等等,恰是這一連串的隨處可覓的疊字、疊韻和擬聲詞的活用,使作品讀起來音韻鏗鏘,樂感十足。
精美的意象。明喻暗喻通感等藝術手法更是手到擒來。區區一滴雨,無色,無臭,無味,經由余先生的情感和想象,讓讀者的視、聽、味、嗅、觸等各種感覺都得到了空前的滿足。忽而是電影的黑白片,忽而是薄荷的香味,不經意處又帶出米沛山水畫的韻味,莞爾間又有溫柔的灰美人纖手輕敲琴鍵,有兒時母親的吟哦的搖籃曲,有蠶嚙桑葉的美妙音符……哎呀,天哪,說成是天女散花,恐怕都不為過呢!
鄉愁,在詩意的文字中游走。“不過那塊土地是久違了,二十五年,四分之一的世紀,即使有雨,也隔著千山萬山,千傘萬傘。”現如今,隔著這異時復異鄉的秋雨,俺都能分明地感受到這樣的一種孺慕耿耿、鄉愁怯怯的心緒,來得如此綿邈,復深沉。
綜上,正是這種表意性和音樂性的水乳交融,所營造的音響效果,使印在紙上的靜默的文字,如詩如樂,正如天籟之音般靈奇美妙。
再說文字的音樂性,誠如余先生所言:“我的理想是要讓中國的文字,在變化各殊的句法中,交響成一個大樂隊,而作家的筆應該一揮百應,如交響樂的指揮杖。”
余先生譽滿全球的詩文自不必說,就是眼下拜讀的這一本薄薄的集子里,信手翻閱,《沙田山居》的開篇正是現成的一曲文字交響。摘一段:
“書齋外面是陽臺,陽臺外面是海,是山,海是碧湛湛的一彎,山是青郁郁的連環。山外有山,最遠的翠微淡成一裊青煙,忽焉似有,再顧若無,那便是,大陸的莽莽蒼蒼了。日月閑閑,有的是時間與空間。一覽不盡的青山綠水,馬遠夏圭的長幅橫披,任風吹,任鷹飛,任渺渺之目舒展來回,而我在其中俯仰天地,呼吸晨昏,竟已有十八個月了,十八個月,也就是說,重九的陶菊已經兩開,中秋的蘇月已經圓過兩次了。”
短短的一段篇幅,在一連串長短錯落、靈動多姿的句式中,竟還能同時兼具押韻(臺、海,山,彎,環;閑,間;吹,飛,回)和對仗(海是碧湛湛的一彎,山是青郁郁的連環)。最末還非要給菊花和月亮披上古詩人的名字(用典),可
北京中醫院治療白癜風見哪,您老人家偏心。呵呵。這種高明的手段,如果說是作者的巧妙安排吧,我看呢又不像,因為余先生自幼涵泳中國的古典詩文,對收句放句、對節奏韻律,自然是有著直覺似的高度敏感。因此信筆揮來,從容揮灑間,即交響成一曲悅耳的音樂。
對此,就文字的節奏感和音樂美而言,翻遍整部中國現代散文史,能與余先生功力相當的,恐怕可以算是屈指可數的吧。
余老先生,請恕小旻旻冒昧哦,看了您的散文精選集,包括之前對您的一點兒零星的印象,發覺您這個資深書呆子呢(呵呵,余先生幽默不古板,肯定不會生氣滴 ),